在电视剧《康熙王朝》中，顺治不适应皇位，在痛失董鄂妃后，万念俱灰，经行森和尚劝度，非要出家为僧。接下来，有这样一个桥段：孝庄太后为阻止顺治出家，请来行森的祖师爷玉林秀，共商劝阻一事。

孝庄是主持朝政多年的皇权掌控者，玉林秀是修行几十年的得道高僧，两个顶尖级人物的对话，言简意赅，招法精妙，令人拍案叫绝。我把这段对话适当做了简化处理，划分成了四个阶段。下面，我们一起来感受这段语言的魅力，领教两个大咖的智慧。

第一阶段：相互寒暄

孝庄：大师，本人一向不太会说话，言语里如有冒犯，请您当面斥责。

【赏析】孝庄在政权的金字塔尖上，是谈话的优势方。一上来，很谦虚，称对方“大师”，说自己“不太会说话”，姿态也放得很低，用词“冒犯、斥责”。这样，让对方减小了压力，便于弱势方开口说话。

孝庄剧照

玉林秀：阿弥陀佛，太后心胸气概，令老衲十分敬佩。

【赏析】玉林秀很睿智，立即把孝庄的表现概括为“有心胸、有气概”，并紧跟一句“十分敬佩”，让谈话的强势方得到了尊重，为下面的对话做了很好的铺垫。

玉林秀剧照

第二阶段：引出正题

孝庄：您这行森，要劝度皇上出家当和尚，您说这是否不妥？作为皇上，他弃天下百姓而去，这岂不是一桩丑闻！

【赏析】孝庄掌握谈话的主动权，引出了谈话的正题，行森要劝顺治出家。同时，用“您这”两个字，扯上了此事与玉林秀的干系，把他拉了进来，列为相关责任人。厉害！同时，引题的导向性很强，用到了“这是否不妥”、“岂不是一桩丑闻”，隐约透露出自己的观点。

行森剧照

玉林秀：那是行森的痴心妄想，我想，皇上断然不会答应的。

孝庄：不瞒您说，皇上已经迈入误区，依他纵劝啊。

玉林秀：那只是皇上个人的意思，我想太后是断然不会赞同的。

【赏析】玉林秀在不知道顺治、孝庄态度的情况下，没有贸然说有实质性内容的话，而是顺水推舟，按照孝庄引导的方向，以自己的推测试探孝庄的立场。真是谨慎持重！

顺治剧照

第三阶段：表明立场

孝庄：我当然不会赞同，可是我劝也劝不动呀。皇上为何要出家当和尚呢？难道皇上出家当和尚，才算得上是一桩幸事吗？

【赏析】在玉林秀两次试探之后，孝庄单刀直入，亮明态度：我当然不赞同。同时，提出了疑问，难道皇上出家是幸事吗？孝庄不赞同顺治出家，那么，对皇家肯定不是幸事。那对谁是幸事呢？只有对佛门。在被试探完立场后，孝庄以一个简单的问句，迫使玉林秀表态，究竟赞不赞同顺治出家。

孝庄剧照

玉林秀：老衲认为，皇上出家，对佛门来说，非但不是幸事，反而是一桩祸事。如果皇上弃天下于不顾，遁入空门，满朝文武大臣会恨佛门子弟引诱皇上。这样一来，皇权与宗教，会结下不解之恨。僧俗两界毕竟有别，官府与佛僧理应各守其道，方能保人间太平。太后，您有何懿旨，就请吩咐吧。

【赏析】在孝庄表明立场后，玉林秀不再迎合，也不再试探，开始表明立场。玉林秀这段话，很有见解，很有深意。他说皇上出家对佛门是祸事，表明了自己不赞同皇上出家的态度。同时，他对祸事的原因做出了深刻的分析。他认识到，既然代表皇权的孝庄不赞同皇上出家，必会导致宗教与皇权结怨，如此，吃亏的一定是宗教。他的这个认识，在该剧的后续桥段中有明确体现。玉林秀问行森：在百姓看来，是佛祖大，还是皇上大？行森：佛祖大，天下人只见过皇上拜佛祖，没见过佛祖拜皇上。玉林秀：这正是世上最大的障眼法，实际上，皇权是实的，佛祖是虚的；从来都是朝廷命官掌管天下，佛祖只能用一袭青烟超度人生，佛门仅能用精神教化尘世之人。玉林秀非常清楚：虽然虚的可以影响实的，但实的可以决定虚的。

玉林秀剧照

第四阶段：互相摊牌

孝庄：大师呀，我想请您动用佛门法规，令责行森打消皇上的出家之念，做得到吗？

玉林秀：阿弥陀佛，老衲领旨。

【赏析】孝庄的摊牌，就像开场那样，依旧很客气，用了“请您”。玉林秀的角色定位一直很准，用了“领旨”。

孝庄：此事如有善终，大师您有什么要求？

玉林秀：没有。

孝庄：你说没有，我反倒不放心啦。

玉林秀：有便是无，无便是有。

行森剧照

【赏析】作为一个深谙利害之道的太后，孝庄提出自己的需求后，马上向玉林秀追问对价。在表明立场阶段，透过玉林秀的一番论断，已经可以看出他是个现实主义者。但面对孝庄的问题，他并没有表现出庸俗。他的回答，即符合他弱势谈话方的地位，又符合他出家人的身份，回了句：没有。当孝庄说没有反倒不放心时，他又说：有便是无，无便是有。此回答，即不做作，又富有禅机哲理，体现了高僧的境界。此外，还把球踢给了孝庄，体现了对答的高水准。

孝庄：明白了，大师是要我替你说出来。此事如能善终，朝廷明示天下，将你所主的门派，再立为佛门正宗，您所掌的寺庙，永享皇家香火。大师，不瞒您说，我也是修佛之人啊，阿弥陀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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